炼狱之城
作者：张不氏
一
现在是1937年12月20日，在南京城内，一所被废弃的学校里。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破旧的木门被撞开。吵杂声跟在一群影子后面，趁着微弱的月光，一并闯了进来。
“啊……啊……我的腿啊！”
“快点，快点！”
“大牛，快！把他放在桌上。”
“按住他，按住他！别让他动！”
“快，快，快啊！李异，拿纱布来！”
“连长，不行了，血止不住啊，连长！”
“我不管，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给我想办法！”
“我，额呜……我没法子了啊！连长……”
连长此刻感到异常的无助，看着面前躺在桌上的伤员，他的大腿根部被炸弹的弹片给击中了，白色的骨，红色的肉，还有那炮弹所带来的黑色金属片，整个混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被打碎的西瓜瓤一样，鲜血还在止不住的往流。
“栗子啊，栗子，是哥对不住你啊，栗子啊……”
连长用袖口擦拭去栗子满头的汗水，不停的内疚着。
栗子紧紧抓着连长的手，哭个不停。
“啊……哥，我好痛啊！呜呜呜，我想回家……”
“呜呜呜，哥，我想我娘，额啊啊！哥，我怕，我不想死啊，哥啊哈啊啊啊。”
“娘啊……娘啊……啊呜呜呜……”
栗子的声音越叫越大，大牛不得不捂紧了他的嘴，怕声音再大一点，万一就把日本士兵给引来了。
栗子的鲜血如同时间一般，缓慢的流逝着。终于，栗子伤口上的血不再流了，也听不到他的哭喊声了，他死了，周遭的环境一下变得空寂起来。
忽然，这时的过道里传来的声音。
“哐！嘭铛铛铛……”
年轻的士兵抬起枪口吼叫着。“谁？出来！”
“长官，长官，别开枪，别开枪！”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高高瘦瘦的人从拐角的楼梯口走了出来，双手举过了头顶，冲着正拿枪对着自己的士兵，一脸笑呵呵的。
“长官，长官！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这以前的老师，伍汉生。”
房间里的连长听着一切，向外面的士兵喊到。“小六，你让他进来。”
“进去！”说着，小六便拿枪抵着伍汉生的腰，把他给怼了进去。
伍汉生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往前跌了好几步，正好摔在栗子的尸体上趴着。伍汉生一抬起头，就看到栗子的脸，它已经变得乌紫，吓得赶忙倒退站直了身子。伍汉生再看向栗子的身体，大腿根部上哪巨大的伤口以及他尸体下的排泄物。伍汉生清楚的知道，这是人死后，体内的粪便和尿液会随着肌肉的松弛而自然的流出，但正是这激烈的画面感配上这股臭味，让伍汉生顿时觉得一股作呕感而起，它从胃里直冲冲的到了喉咙口。
连长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抬头看向伍汉生，伍汉生正捂着嘴，眼睛紧紧的闭着。
“怎么？先生还未见过死人么？”
伍汉生吞咽下卡在喉咙里的口水，把眼神撇向了一边，好让尽量不去看栗子的尸体。
“见……见过，但这，这还是第一次。”
“哦？平时先生都是见着那些死透了的。刚死还热乎的，还第一次对吧？”
“是……是是。”
“呵呵，这兵荒马乱的，城内到处都是小鬼子，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学校里拿……拿书。”
伍汉生后退了几步，用手护着藏在腰后的书籍。这是本古籍，它一直被藏在学校里，要不是这场战争，他恐怕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拿到这本书。
“拿出来，我看看？”连长指着他的腰说到。
“没……没什么，就一……一本书而已。”
“给我看看。”
伍汉生直摇头，往后又倒退了几步。
“给我！”
伍汉生在连长的怒吼下，还是乖乖的递出了书籍。
连长接过书籍，翻来覆去的看着，除了这破破烂烂的书的封面是用精致的皮革包裹着外，里面的内容嘛，就是普通的文字而已，没什么两样。
连长随手扔还给了伍汉生，讥笑着。
“先生，你们读书人颗可真有趣啊！就为了一本破书，连命都不要了？”
伍汉生赶紧伸手捧住，把书搂在怀里，只顾着抚摸书皮上的纹理而不吭声。
连长见状，放低了语气又问他。
“先生有家里人么？”
“有，有一妻一女。”
“噢，我也有一个女儿，叫妮妮，这么高了。她今年就满6岁了……”
说到这里，连长楞了神，露出大白牙傻笑着，缓了一会才继续对着伍汉生说到。“先生回去吧，以后就不要再出来了。”
连长冲着外边的小六喊到。
“小六！你去送送先生回家。”
伍汉生连忙摆手拒绝着。
“不了，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就好。”
“还是送送先生吧，外边全是鬼子，大家都是中国人，应该的，应该的。”
“小六！还不来？”
“是！”
二
小六把伍汉生送到了离家不远的街道口子后，仔细的留意了下四周的环境，便迅速的离开了。伍汉生回到家后，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他的妻子正在一旁责骂着他。
“你说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的在家里待在，瞎跑什么？”
“那外边，被日本人杀死的人还少你一个么？”
“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我和淑儿该怎么办啊？”
伍汉生的妻子拍打着他的肩膀，打着打着便忍不住抽噎起来，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伍汉生走到妻子的身边，伸手擦去了她脸颊的眼泪，试图安慰着她。
“婉君，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我发誓，我再也不瞎跑了，好么？”
“哼！你死外边最好，省心！”婉君不再想要理会伍汉生，转身就进了房间内。伍汉生站在原地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女儿的门前，敲着房门，轻声的唤着。
“咚咚咚！”
“淑儿，淑儿？你睡了么？”
“吱……”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看上去是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漂亮姑娘，她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一双水灵的眼睛转来转去。淑儿看着伍汉生一脸的落寞，顽皮的打趣着。“嘻嘻，爸，您又惹妈生气了吧！”
伍汉生从门缝里挤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压低着声音反驳到。“你这丫头，你还说起我来了？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小混蛋！”
“嘿嘿嘿，那？爸，你找到了么？”淑儿上下打量着伍汉生。
“找到了，给！”
“啊！谢谢爸，我爱死您啦！”淑儿接过了书，兴奋的抱着伍汉生。
伍汉生轻拍着淑儿的后背。“好啦，好啦。书，你的生日礼物，我也算是给你带来了。你该听你妈的，明天就把头发剪了好么？”
“噢！”淑儿撇着嘴，不情愿的回答着。
第二天晚上，伍汉生头枕在床头看着书，一旁的婉君把头搭在伍汉生的肩上喃喃自语着。
“奇怪！”
“真奇怪了！”
伍汉生别过头看着她。
“怎么了？你从刚开始都嚷嚷老半天了。”
“我们家淑儿呀！”
“淑儿又怎么了？”
“之前我不管我怎么说，她就是不同意我剪她的头发。嘿！今天邪门了，自己还送上来了。”
“哎呀！剪了不就好了么，你不是一直想她把头发给剪了么，她现在已经剪了，就不要想了。”
婉君抱紧着伍汉生，深深的叹了口气。“唉……”
“又怎么了？”伍汉生迷惑的问她。
“汉生，我总觉得就算我把淑儿的头发给剪成了小伙子那样，可怎么看都还是个姑娘啊。”
“汉生，淑儿是我的命，我怕。要不，我们离开南京吧？”
“离开？现在城内城外全是日本兵，我们怎么离开？”
“汉生，那要不，我们也去搞个良民证吧。”婉君激动得坐立的起来。“听说，只要有了这良民证啊，日本人他们就不会怎么对我们怎么样的。”
伍汉生也坐立起了起来。“良民证？婉君啊，良民证哪有这么容易拿到噢。”
“汉生，我知道怎么拿到。”婉君蹭到汉生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只要我们向日本人告密城内哪里有中国的士兵就行了。”
婉君的话让伍汉生感到十分的排斥，连忙摆手拒绝着。“不行，不行！这个坚决不行！”
“怎么不行了？”婉君不耐烦的吵嚷到。
“这可是出卖同胞，这是当汉奸啊！我可是一个教书先生啊！”
婉君看着伍汉生一脸的严肃，冷冷得嘲讽到。
“哼！教书先生，怎么？教书先生就了不起了？那蒋中正，他可最了不起呢！中华民国大总统！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还不是撇下我们，自个逃重庆去了？还有那个唐生智，他也了不起吧，还大将军呢！那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光顾着自个跑了去。”
“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家伙，嘴上就是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什么要保家卫国，先有了国，才会有家。狗屁！说得没了国，就没了家似的。”
伍汉生面对婉君的咄咄逼人，一时间语塞，也不敢与她争执。只好拿枕头捂着脑袋，想尽快睡了去。
“汉生，我给你说正事呢！你睡什么睡呢？”
“汉生！”
“哼，你们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婉君一脸不满，用脚使劲去踹伍汉生的背脊。
半夜里，伍汉生做了个梦，梦见日本士兵闯进了自己的家，挥舞着尖刀，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的女儿和妻子在被日本士兵按在地上强暴着，女儿正在不停的哭喊。
“爸，救我，呜呜呜……”
“爸，爸，爸！”
伍汉生被吓醒了，满身都是冷汗，等到他再躺下，脑袋里在不断的盘算着，他睡不着了。
三
“先生，你可真知道出城的路？”
连长一脸的喜悦，激动得抓着伍汉生的肩膀。
“嗯。就在城西，那有过去古代留下来的排水洞口，小时候的我经常去那地方，那可以一直通到城外的小树林里。”
伍汉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继续说着。
“我想着，你们困在这城里迟早会被日本人给发现的，我就想着回来找你们。”
“这不，还好！你们都还在。”
伍汉生说完后，重新审视着这几人，这几日来面对日本士兵不断的搜捕，外加坏消息不断的在城内散播着，这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变得消极万分。伍汉生所带来的希望，又让他们重新唤起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那？连长，我们这就走吧？”
“好！我们走，先生。”
连长走在了学校的操场上，抬起头望着的天空感叹到。“今晚星星月亮都不出来了，看来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啊！”
伍汉生领着几人过小道，翻围墙，向着城西方向已经走上了一段距离，这时，突然跟在最后面的小六慌张的叫了起来。
“糟了！”
走在最前面的连长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问小六。
“怎么了？”
“连长，俺……俺娘给俺的玉簪子，俺给落学校里了。”
“连长，你们要不先走，俺回去取。”
“取什么取，这都什么时候了，拿什么簪子，命重要还是簪子重要？”连长责骂着小六。
“可……可是，那是俺娘死前留给俺唯一的东西了，说什么，俺也得回去拿。”小六支支吾吾的，像是快哭出来似的，一转身就往回跑去了。
“你这混小子，你给我回来！”连长一边骂着小六的背影，一边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李异给拦下了。
“连长，你就让他去吧。小六机灵着呢！没事，我们给他留记号就是了。”
大牛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连长，我们先走吧！”
连长看着面前的两人，深知他俩的意思，无非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也是，活下去，现在只要能管着自己能活下去就好了，连长只得叹气作罢。
众人继续走着，当来到一处被炮弹夷平的空地上时，伍汉生却停下来脚步向四处张望着。
连长刚想询问他，突然，几道刺眼的光从四周照射过来，让人睁不眼睛，伍汉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连长啊，对不起，我也是为了保我一家人活下去……”
一行人缓了好一阵子才能睁开眼，当把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起来，再看向周围，发现已经深处在了日本士兵的包围之中，伍汉生早已不见了影子，站在日本少佐身旁的翻译官开始扯着喉咙喊到。。
“支那的士兵，听着！”
“请立刻放弃无谓的抵抗，只要你们愿意放下武器投降，就可以保你们平安无事。”
李异拿胳膊蹭了蹭连长，难为情的说。“连长，我们要不就投了吧”
“是……是啊，连长。”一旁的大牛也跟着附和，不过他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向连长的眼睛。
“唉……投吧，投吧。”
连长无奈得只能再次妥协着，只要能活下去，那就行了，随后便把手中的步枪扔在了地上。一旁的李异和大牛也跟着把枪扔在了地上后，两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互相看着双方，松了一口气，傻呵呵的笑着。这时的日本士兵走上跟前，拿走了地上和他们身上剩余的武器后，开始拿出绳索捆绑着他们。这让连长觉得不对劲，开始冲着翻译官吼叫着。
“你不是说，投降就没事了么？你绑我们做什么啊？”
连长看翻译官和少佐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激动得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被一旁的日本士兵一枪把子重重的甩在头上，也就这么一瞬，连长就被打翻在地上，鲜血从发丝中流淌了出来，连长被打晕了过去。
“连长！”
大牛看着被打倒在地的连长，想要挣脱开身上的绳索，却被身边的两个日本士兵用尖刀刺穿了大腿。大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倒在地上，捂着伤口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这群日本士兵看着大牛的模样，忍不住嘲笑着。随后两个日本士兵把大牛拖到了不远处的废墟上，将他绑在了一根还未坍塌的柱子上，还把一颗手榴弹塞进了他的嘴里，并且拉掉了保险环。
这两个士兵离大牛站得远远的，他们正拾起地上的瓦砾，对着大牛掷去，他们的目标是他嘴里塞着的手榴弹，因为这97式手榴弹还得再撞击一下才会炸，所以这项保护措施现在这也成了他们以此寻乐的玩具。
大牛想要喊叫，却被嘴里的手榴弹给堵住了，巨大的手榴弹把他的嘴皮撑得格外的大，撑得他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李异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被吓坏了，全身开始颤抖着。趁日本士兵不注意，他的双脚便不受控制似的，发了疯一样，向着右边漆黑一片的地方跑去，好像只想向那里面跑去，就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了。
一个日本士兵看着渐渐跑远的李异，缓缓的抬起冲锋枪的枪口对准着他的背影，正想扣动扳机时，却被日本少佐拦下。日本少佐转身向拉着几条狼犬的日本士兵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让脱了缰后的狼犬去追赶着他。
李异不断得跑着，眼看狼犬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慌张的跑到屋墙边，想要攀爬上去，结果刚爬到一半，他就被一只跳起来的狼犬咬中了屁股，连人带狗一起摔在了地上。瞬间，几只狼犬一同围了上来，它们张大着獠牙不断撕咬着李异，李异伸手想要推开，却被这群已经陷入疯狂的狼犬咬断了手指。
“啊啊啊啊……！”李异的惨叫声在远处不断的传来。
大牛这边的一个日本士兵开始感到烦躁起来，因为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对着大牛掷了多少次了，结果每次不是砸在他的头顶，就是落在他的脚边。这名日本士兵骂骂咧咧个不停，最后索性放弃了这种游戏，端起了步枪对准了大牛。
“嘭！”
一声巨响，大牛嘴里的手榴弹被引爆了，当卷起的烟尘散去后，大牛的身体还只还剩下一双断脚杵在原地。
巨大的爆炸声也让狼犬回到了日本少佐的身边，它们正欢快摇着尾巴，讨好着日本少佐，其中一只狼犬的嘴里还叼着只断手。少佐蹲下身子，取出它嘴里的断手，来回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
“よくできました。私のいい男の子です。（译：干的真不错，我的好男孩。）”
少佐站起身子，将断手扔的远远，拔出了腰间的武士刀，指着趴在地上的连长。
“次は彼を起こしてください。（译：接下来，把他弄醒！）
连长被日本士兵架跪在地上，一壶水从他的头顶浇淋而下，刺骨的寒冷让连长张开眼。连长看到面前的日本少佐正朝他挥舞着武士刀，随后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连长看到自己那没了脑袋的脖子上，正喷着血柱。他想起以前做过刽子手的姥爷的话，姥爷说的没错，人掉了脑袋，是并不会马上死。
连长眨了眨眼皮，再看看周围的这群日本士兵，他们在兴奋的大吼大叫着，他们的笑是多么的狰狞，多么的癫狂。他们就犹如游走在人世间的活罗刹一般。
连长觉得自己的眼皮重的很，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四
这天深夜里，伍汉生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婉君，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他一闭上眼，就会清楚的回想起上周那晚所发生的一切，特别是连长那颗被砍掉的脑袋，他被叉在日本士兵的尖刀上。只要自己一闭上眼，那就能看到他，他满脸鲜血，正龇牙咧嘴得冲他笑。
伍汉生眼睛睁开的时候也在害怕着一件事，就是那个至今还未被抓到的小六，让他每天担惊受怕的，伍汉生害怕着他来报仇。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紧闭的大门被敲响着。
“大半夜的。谁啊？”
伍汉生披起一件大衣走了出来，透过门缝看出去，门外站的是一个日本军官，两个随从，还有一个中国人充当的翻译，以及跟在后边的几个伪军士兵。
伍汉生刚一打开门，翻译就在一旁不耐烦的嘀咕着。
“搞什么东西，怎么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对不起，这天太冷了，起不来。”伍汉生不停的道歉。
“让开，让开！”
“佐藤太君，嘿嘿嘿，来！请，请……”
翻译一把推开了伍汉生，佝偻着腰，一脸乐呵呵的，他讨好的佐藤的模样像极那晚那日本少佐身边的狼犬一般。
翻译安排佐藤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咳了咳嗓子，站直了腰，盘问着伍汉生。
“听说，最近这附近藏着有支那的士兵，而且还杀害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有人举报，说是怀疑藏在你这里。”
伍汉生听这话，连忙直摇头，看向佐藤，一脸的诚恳。
“佐藤长官，我是良民，我不可能做这些事情，这绝对是误会，误会。”
“长官，长官，您等下，我有证，我有证。”伍汉生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大衣的兜，还没等他递到面前，就被一旁的日本士兵打倒在地。
“爸！”
“汉生！”
屋内的漱儿和婉君眼看伍汉生被打了，急忙的冲了出来，还没等她俩跑近，就被上前的伪军士兵给拦了下来。
佐藤站起身子，上下打量着漱儿的身子，眼神中透露着淫光，脸上浮现起猥琐的笑容，靠在翻译耳边嘀咕着。
翻译伸手指着漱儿，向身后的伪军士兵吩咐着。“把她带走！”
伍汉生跪在地上，一手抱着佐藤的腿，又一次向他展示着良民证，不停的央求着。
“长官，长官！”
“长官，我们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长官，这是我女儿啊。我们都是良民啊。”
“长官，长官，你不能带她走，不能啊……”
“バカ野郎！（译：混蛋！）”
佐藤根本不去理会他手上的良民证，愤怒的一脚踹开了伍汉生，这也让伍汉生的眼镜摔落掉在地上，高度近视的他无法看清面前的一切，只得双手来回不停得在地面上摸索着。
漱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奋力得想要挣脱开来。
佐藤走上前去，摸着自己的下巴，让伪军士兵让开道来，一把将漱儿扛在肩膀上，右手正好搭在她的屁股上揉捏着。
“你！你放开我……”
漱儿努力的想要从肩膀上挣脱下来，双手捏成拳头，不断锤击着佐藤的背。可她挣扎的越是厉害，佐藤就越是兴奋。
婉君看佐藤是想径直得向屋内走去，便想要伸手扯住佐藤的衣角不让他走，却被近身的伪军士兵阻止，她的双臂被紧紧的卡在背后，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疯狂的大叫着。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个畜生！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啊啊啊…你给我放开我女儿！”
佐藤进了屋内后，将肩膀上的漱儿重重得摔在了床上。在这来自头部猛烈的撞击下，使得漱儿感觉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不停的旋转着，她浑身也没劲似的。
佐藤解掉了衣服上的扣子后，扑在了漱儿的身上，开始强吻着她。漱儿只能不停的转动着脑袋，以此来躲避这张充满烟臭味，性欲味的嘴。佐藤见强吻不成，索性就直接上手去扒漱儿的裤子，可那成想这个动作让漱儿瞬间来了劲，一脚蹬在他的下体上。从下体处传达而来的剧烈疼痛，它让佐藤不得不跪坐在地上，低头呻吟着。
漱儿见机从床上迅速的爬起来，向着屋外跑去，可她刚抬腿迈过门槛。
“乓……乓，乓，乓。”
背后传来几声枪响，漱儿从石梯上滚落了下来。佐藤手里握着手枪追了上来，用着他那穿着军靴的脚踩踏着漱儿的脸。
“この死に損ない女，よくも平気だね。死ね死ね！（你这该死的女人，你竟敢。去死，去死吧！）”
“啊！啊啊啊……”
婉君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停的尖叫着，发了疯似的，对着伪军士兵的手臂就是咬了下去，疼得伪军士兵直松手，她又冲着佐藤恶狠狠的扑过去。
可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又怎会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呢？婉君被佐藤一拳打翻在地，佐藤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进了屋子，婉君在屋内不停的嚎叫着，随着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后，婉君就再也没了声。
伍汉生把这一切都听在了心里，他慌张极了，他极度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终于，伍汉生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眼镜，可映入脑海的第一画面却是看见自己的女儿倒在血泊当中。伍汉生连滚带爬的来到女儿的身边，看着漱儿正因为喉咙内的鲜血涌出而咳嗽个不停。伍汉生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把她抱起来，却不知道这满身都是鲜血的身体下，他又该从何下手。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同胞，已经拿到了良民证，为什么还会这样，伍汉生想不明白，大脑不断的充血，把他的一双眼睛胀的通红。
最终，伍汉生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额……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伍汉生抱着她的尸体，绝望又痛苦。
五
小六这段时间来，不断的躲避着被日本士兵和伪军士兵不分昼夜的搜捕。终于，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巷口，这正是距伍汉生家不远的巷口外。
小六紧握着步枪，身子附在墙边摸索着前进，在前方不远的拐角处传来了嬉笑声，探头看，正是日本人，还有跟着身后的伪军士兵。小六赶紧缩回去，躲在了一旁的门框里，他挺直了背，紧紧的贴在门上，好让门边的砌起的砖墙能够遮掩住他的身子。好在这群人并没有向他这方向走来，待他们走远了，小六顺着他们走过的路，摸了去。
小六找到了伍汉生的家了，看着他家的门大开着，小六不禁冷笑一声，想着这狗汉奸居然这么大胆，他就这么不怕死么？
小六深吸一口气，端着步枪，一个转身就窜了进去。可眼前的一切把小六给惊呆了，伍汉生坐在门槛下的石梯上，怀里正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他轻声哼着歌。屋堂内的房梁下吊死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尸体随着微风来回摆动着。
小六朝着伍汉生近了去，伍汉生察觉到了他的走进，抬起头，咧着嘴，一脸傻呵呵的冲着他笑。
“长官，嘿嘿嘿，长官好！”
“敬礼！哈哈哈……”
“漱儿，漱儿，你看，这是中国军人，来救我们的呢！”
“漱儿，漱儿，我的好女儿，你不信？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哇！”
伍汉生怪异的行为让小六找不着北，绕着头问自己。
“他疯了？”
“不管，我是来为连长他们报仇的。”小六甩了甩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用枪抵着伍汉生的头。
“哎嘿嘿嘿……”
伍汉生还是傻笑个不停，半闭着一只眼，伸出右手紧紧得抓住枪管，誓要把自己的眼珠子都塞进去枪管似的。
“嘿嘿嘿，长官，你这枪，它快么？”
小六看着他，觉得他既可怜又可恨，冷冷的应了他一声。“快！”
“嘭！”
一声枪响飘荡在整个死寂的南京城上，它却未成掀起丝毫的波澜，最终在这天空内散的无影无踪……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宣布投降，至此，这场人间的炼狱，终于落幕。
铭记1937年7月7日，勿忘国耻。
|炼狱之城
婉君 炼狱之城 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