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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垫背|

拉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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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斌走进第五医院,驾轻就熟地上到三楼左拐,直奔泌尿外科而去。他气势汹汹,旁人都绕着他走,唯独对面走来的瘦高个不避不让,两人的右肩撞在一起。程斌反应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对方却走得很稳,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次相撞一样。他本想发作,但想到自己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干,也就把火气压在了肚子里。

这时候是中午一点,还没有到门诊的时间。但程斌很清楚,泌尿外科的李主任这个时间段也一定在专家诊室里。他在诊室门前停下,把手伸进上衣的左口袋,确认他带来的那把水果刀还在,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五十七岁的李锋正对着几张CT图挠头。听到开门的声音,李锋回过头。

“哎,老程?”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我听小梁说你前两天办了出院手续,给你打电话也是已停机,我这还纳闷呢。你这个情况……”

程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李主任,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上次那个手术之后您到底跟没跟我说实话。我这两天越想越不对,这要是已经切干净了,怎么就又能复发了呢?”

李锋叹了口气。“你想开一点儿。你看,术前咱们就说了,膀胱癌本来就很凶险,虽然你当时的情况确实算好的,但术后复发的概率也很高。别灰心,把心态放平和,积极配合治疗的话……”

“还治个屁啊!钱都没了。”程斌冷笑。“当初你们都说推荐动手术,我也不懂,就听你们的;现在倒好,啥也没剩下来,病还没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听你们的,我朋友给我推荐那老中医,早吃他那偏方没准还有救!”他越说越气愤,右手已经抓住了李锋的左肩。

“……不是,你冷静点,什么老中医……”李锋话说到一半,见他动手,急忙想要挣脱。程斌把空着的左手伸进口袋,刚摸到水果刀的刀鞘,突然被身后的一双胳膊环抱住,一时动弹不得。

“别介哥们,冷静点。”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斌回头一看,居然是刚才跟他撞上的瘦高个男人。“抱歉啊大夫,我这兄弟有点上头,您别在乎,我开导开导他。”说着,他也不管程斌的挣扎和叫骂,硬生生把他拖出了诊室。

泌尿外科边上的拐角有个走廊通往住院部,但这个走廊是早年修的,宽度不足以让新设备通过,所以医院改建之后医护人员和病人基本都走另一侧的通道,走廊上就不常有人。瘦高个拖着程斌转过拐角之后,松开了他。

“你他妈谁啊?有病吧?”程斌继续骂着。

“没病谁来这鸟地方啊——”对方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哥们,你刚才想弄死那孙子吧?”

程斌心里一惊,还没说话,对方已经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左口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不是……”程斌也忘了反抗,傻在原地。

“别慌,兄弟,别慌。我前两天就注意到你了。我也想弄死丫们,自己人。”瘦高个说着,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叠病历,拿出上面那张递给程斌。

程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病历,手还有点发抖。

他简略地看了看,这瘦高个叫马进官,五十三岁,结肠癌晚期,动过手术,又复发了。

“就之前我在消化外科那边儿,听见你跟那小屁孩儿吵来着,我就留了个心。”马进官随手一指。程斌知道,消化外科和泌尿外科离得不远。两天前他办出院的这时候,确实吼了那个姓梁的实习医生。

“这帮孙子心都黑透了。你说说,咱要一人就杀一个,还有那么多呢,将来不还得有更多人倒霉嘛。”马进官一边警惕地张望,一边小声说着。

“……那你那意思呢?”程斌皱起眉头。

“嘿,哥们儿我是个搞化工的,本职是做炸药。”

两天后,程斌按照马进官微信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郊区一个废弃的小作坊。和马进官一起等着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看上去也都病恹恹的。

“都是一路人。”马进官说着,介绍他们相互认识。“这是高腾,我之前在人民医院认识的。这是祁晓光,高腾从病友群里找到的。”

几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马进官就带他们进了里屋,里面有好几套化学的仪器,程斌也叫不上名字。

“那边明天就能弄好,这东西提纯可费劲了。”马进官指着装置说,然后转向高腾。“小高,人民医院食堂那边的情况你摸清楚了吗?”

“差不多了,也就是晚上八九点吧,啥时候人都不多。不过那帮孙子一般都坐挺近,丫的扔下病人吃饭还坐一块儿聊天,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儿。”

“让丫们吃去吧,吃不了几顿了。”祁晓光嘟囔道,声音有气无力。

“五院那边我也摸清楚了,他们每周五晚上好像有个什么联欢之类的。”马进官说。“正好,今儿是周三,也不用等,就定周五吧。”

他看了看另外三个人,戏谑地说:“哥几个都撑得到后天吧?”

“操,硬撑也得撑啊。”程斌说,“咱都他妈要死了,丫们还搞什么联欢,憋着给咱送终?这回看谁给谁送终!”

几个人都笑起来。

“可先说好啊,这几天谁都别出去,不是我信不过哥几个,这事儿还是要谨慎。”马进官正色道,“还有,东西做出来之后你们可都别瞎动,这东西炸起来可厉害了,用的时候千万小心,早叫你们来也是为了教你们怎么用。我还得进去做爆炸装置,你们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想漏了的事儿,正好也互相看着点儿,别谁跑去给条子报信儿,咱的大计可就都黄了。”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四个人在屋里吃了一顿火锅,不过谁也没吃下多少。马进官做了四捆炸药,都放在角落里,使用方法程斌他们都已经记得滚瓜烂熟。计划是,程斌和马进官去第五医院,高腾和祁晓光去人民医院,到点儿了冲进食堂把炸药一放,跑出去就按起爆按钮。每个人再带把刀,万一有人没炸死再补刀。

马进官把三人看了一圈儿,说:“现在要是有人想退出可早点说,别一会儿临阵脱逃,坏了哥几个的大事。”

程斌皱起眉头。“老马,别是你不敢干了吧?咱都是要死的人了,怕个蛋!”

高腾和祁晓光连连点头。

马进官笑了笑。“说得好,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拉几个孙子垫背,说不过去。”

正说着,马进官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按了接通。

“喂?……什么?”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到面前,又放回耳边,“我这儿信号不好,你等我一下儿啊。”说完,他冲着三人指了指手机,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出声,便走出了门。

三人紧张起来。

“不会是暴露了吧?”高腾说。

“……不至于吧,要真暴露了警察早来了。”祁晓光虽然嘴上这么说,声音却有点虚——当然,他一直都中气不足。

“别想那有的没的……”程斌说着,却也不受控制地瞎想。

他突然一惊,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周二马进官给他发微信的时候,按说也在这屋子里,当时这家伙可是秒回的信息啊?

他大骂一声,从板凳上跳起来,正要夺路而逃,角落的四捆炸药就毫无征兆地炸了开来。

程斌背对着炸药,于是被炸到墙上又摔倒在地。虽然还有意识,但全身都疼得无法动弹。他的头撞到了,眼前也是一片黑,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唯有鼻子还好用,血液和烧焦的气味让他心惊胆战。

过了一会儿,耳朵里的嗡鸣减弱了,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和脚步声。

马进官(也没有别人了)走进来踢了踢他的身体,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听脚步声,马进官绕着屋内转了一圈,大概是检查了高腾和祁晓光,然后又走了回来。

“老程,别怪我。刚才我给你们机会了,你要是走,也就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我也说了,不拉几个孙子垫背,说不过去——可我没说是哪几个孙子,是吧。”

他叹了口气。“人没有下辈子。但要真有,希望你别还他妈当禽兽——嗨,我也没资格说这话,是吧。总之呢,走好,我送你。”

说完,马进官提起手中的小锤子,狠狠砸在程斌的头上。

由于小作坊地处偏僻,警车到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儿了。

马进官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外的院子里,结果程斌的铁锤和那几把刀都远远地扔在房门口。看到打头冲进院子的警察,马进官笑了。即便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小刘,你比我预想的要快几分钟啊。不过说真的,定时发送这功能真不错。”

“马伯伯……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警察刘子强说着,吩咐下属把马进官铐上,押上警车。

“那就什么也别说,反正我该说的都写在信息里,你肯定都看了。我也不止发给了你——我还认识几个搞自媒体的,他们肯定喜欢这种故事。”

刘子强长叹一口气。“我真觉得这完全没必要,真的。”

“嗨,要死的人了,还什么必要不必要的。”马进官笑了,“拉几个人渣垫背,赚了。

警车缓缓驶离,作坊中冒出的烟也逐渐消散了。

后记

马进官的名字灵感来自于马加爵,所以用了锤子。

有之前那篇《死刑犯》,我猜很多人能猜到这个故事的发展。

不过没关系,毕竟写故事本身也不光是为了故事性,是吧。

拉花怎么拉

拉花要晃动拿着拉花杯(打奶缸)的手腕,保持稳定;倒入牛奶直到颜色分明;完成上一步之后往后拉,把叶子连在一起。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中午小憩之后,迎着阳光,喝一杯咖啡,写一些触动心灵的文字。这时候,咖啡上如果有拉花,就更加是美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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