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张云雷有一件事儿一直挺后悔，第二次唱《好心分手》，郭麒麟唱到“抱一下”的时候，他光顾着唱下面的词没看到郭麒麟小心瞥过来的眼神和准备要拥抱他的双臂。
你说，当时怎么就没和他抱一下呢？
手机播放的是很久以前他们一帮小年轻演的笑剧《大西厢》，郭麒麟扮了崔莺莺，胖嘟嘟红扑扑叫嚷着“不行不行不行！”一把扑在话筒前声嘶力竭“我要嫁张生我说…”张云雷扮的大红娘一脸嫌弃拎起他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呐！”
当时演的时候满脸嫌弃，时隔今日再看却在眼中找到掩藏不住的笑意和纵容。
“你看什么呢？像个二傻子似的在那儿傻乐。”郭麒麟从外面回来，正在玄关换拖鞋，瞅着张云雷窝在沙发一角盯着手机屏幕乐，顿时倍感嫌弃：“休息会儿眼睛吧，再看下去你就必须得戴着眼镜上台了——我怕您一个不注意把饼哥当你家搭档！”
“滚！”
等郭麒麟真的滚开，张云雷又眼巴巴跑到跟前去哼唧。郭麒麟少见张云雷这样，疑惑地凑上前仔细打量：“怎么了这是？该不是真的看了什么视频看傻了吧？诶呦喂我说你这让我多难过啊…”
“你才傻了呢！”张云雷拖鞋上床和郭麒麟一起仰躺在床上，顶子的吊灯晃得他俩眼睛疼，就索性关了灯开个门缝让客厅的光透进来一些。“我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了，咱俩得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吧？”
“嗯，好像快半年了。”
世人都说时间是消磨感情的一把刀子，任凭它怎样的浓烈深厚都抵不过一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斗转星移”。即使是郭麒麟和张云雷这样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他们也怕极了被时间冲淡。
你说这世间能有多少幸运让你遇到你的志同道合两小无猜呢？生长在德云社的孩子从来不缺朋友不缺兄弟，但有时候无关其他，人与人也总会有那么一丝差别。
张云雷和郭麒麟，张磊和郭奇林，让人分不清谁是谁。他们有多好？他们以为他们是最好。他们到底有多好？咂咂嘴，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要好似乎一句也形容不出来。
郭麒麟从小朋友就不多，在学校多半也是看着别人亲亲热热勾肩搭背，他自己一个人站立一旁温和浅笑，小小年纪脸上就初见落寞。小时候的郭奇林只有张云雷，他牵着他去楼下拍皮球，他牵着他去小卖店买糖吃，他夜里牵着他去上厕所，他牵着他脸对脸进入梦乡。社里放假，张云雷爸妈要接他回去过节，郭奇林扒着门框一语不发，冲明明离开了却又回头看他的张云雷笑着挥挥手，然后在张云雷彻底坐车离开后哇哇大哭。没辙，王惠只能打电话又把张云雷给弄回来，实在不行就把郭奇林送过去。
倒仓离开德云社是张云雷自己的主意，凭是郭德纲夫妻俩怎么劝也犟着不肯松口。离开家时张云雷习惯性回头去看，门口没有眼巴巴的小孩儿，他也不会再心软回来。
“大林，我回家了，再见。”八个字是张云雷倒仓离开留给郭麒麟的简讯，虽然在后来的六年里他们也偶有通信，但是却真的不曾再见。
渐渐的，通信也少了起来。一个孤苦伶仃北京打工，每月收入快要负担不了日常开销，擦冰场住台球馆走路穿越大半个北京去上班，筋疲力尽挨床就着。一个刻苦学艺兼顾学业，每天两边连轴转，作息饮食不规律，从师父那儿出来回家写完作业就已经夜半三更。
闲暇时他们也会拿着手机想发个短信给对方，但呆愣愣琢磨半天，生活轨道完全错开的两个人即使有千言万语也无从下口，他们恐惧地发现不知怎的那样亲密无间的小哥俩好像，没话说了。
阔别六年的话像洪水一样宣泄在张云雷回家这天晚上，打着哈欠撑着红彤彤的眼睛，张云雷和郭麒麟像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脸对着脸说话。你说说你在北京打工的事儿，我讲讲我在师父那儿学艺的事儿，如果不是后来另一边的陶阳跑出屋和王惠告状说“他俩不睡觉影响我长个”，这哥俩是准备聊个通宵的。
张云雷回来了，于是小时候的亲昵像是变本加厉地要讨回来。无时无刻不砸对方的挂，返场互相揪着唱歌，参加综艺一起穿同款不同色的鞋…
张云雷也好郭麒麟也好，他们肩上都承担着比其他师兄弟更重的担子和光环，作为德云社最早的师兄、太平歌词老艺术家、少年就得让郭德纲亲自压场子的张云雷和让郭德纲说出“生子当如郭麒麟”、于谦亲传弟子、德云社少班主的郭麒麟，台上他们眉眼带笑唱曲说段子，下了台却被这些个名头压得喘气。粉丝说这舅甥俩都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颠倒众生。可是这样好看的两双眼睛里笑意却总也不达心底，他们一直在笑，他们总是在笑，可他们只有偶尔是真的在笑，比如——在看到对方的时候。
张云雷火了。
郭麒麟火了。
一场一场的商演，天南海北的奔波，太阳赶着月亮的连轴转。玫瑰园三公主再也没凑齐过，不是今天缺了郭麒麟就是明天少了张云雷，偶尔碰巧两个人都在，却也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清闲地跑出去玩乐，就是像现在这样并排躺在一起也是难得中的难得。
翻翻微博，早些年频繁的@ 对方就像是梦一场，看看现在占据他俩页面大部分的营业博，张云雷觉得像是心被剜下去一块儿，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头不想再看。
“你怎么了到底？从我回来就感觉你心情不好…你不是悄默声谈了个恋爱失恋了吧？我可喊我妈了啊——妈妈，老舅他背着你…”
“滚蛋！”张云雷知道郭麒麟这是故意逗他乐，黑暗中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大外甥的脸。
“诶呦疼死我了，这破了相我可是要讹你的啊！”
“去！”
“行了不闹了，怪累的，一会儿腿疼了你又得学一段李九春，到时候我爸还得收拾我，哼，你真的，可坏了你！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衬着客厅透进来的星星点点灯光，张云雷扭头看郭麒麟，郭麒麟也扭了头一本正经看他。对视了一会儿，张云雷泄气：“没事儿，就是有一点忆苦思甜呗，回忆回忆咱还是俩毛孩子没名气的时候，那次，就一张票也没卖出去一起去门口涮锅子那次。我就忍不住去想，如果能回到过去会是什么样子？”
“…你就是想吃涮锅了吧你，我说你怎么比我还馋？”郭麒麟笑出两颗兔牙：“和我妈说一声，咱俩出去吃火锅吧，怎么样？”
张云雷顺着他把话揭过去，骨碌起来摸黑找衣服：“那别废话啦，走吧！”
穿好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张云雷听见身边人像是喟叹又像是自己的自语：“我也想…”
吸吸鼻子，张云雷用帽子压住头发，也一并压住泛红的眼圈，推开大门。
|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 张云雷 郭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