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同人 只可惜番外 三 当时只道是寻常
燕洵篇
(一)
自从楚乔离开,跟大难不死的宇文玥重逢,携手去了青海,燕洵一次也没有踏足过那里。但在阿精纠纠结结回禀元淳被接到青海的消息后,燕洵决定去一趟。这当然是打着以防元淳对楚乔不利的名号。临行前萧玉还十分贴心的提醒他,带上个靠得住的大夫一同前去。燕洵当时着急着出发,也没想那么多。
当时他究竟是着急去见谁,燕洵自己也说不清。有些事,不清楚才好。
在青海再次见到元淳,燕洵坐在青檀木的太师椅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心里不停的懊悔。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何曾见过元淳如此卑微,从高位跌落,竟也真的甘心俯首做一只蝼蚁。他下意识的去看宇文玥,发现宇文玥敛目别过头去,似是也不忍看到这样的元淳。
元淳带着药童,连同药罐脉案一起呈上的时候,燕洵的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起来。元淳从来都不笨,她猜自己的心思猜的这么准,原来从前都只是她装傻,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情绪,自欺欺人而已。
元淳低眉恭顺,有形或无形的指控、误解,她都全然不做反抗,彻底剖开自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别说宇文玥和燕洵,就连月七和仲羽都忍不大了。像元淳这样过了半辈子的公主,让人无法忘记她曾经的矜持尊贵,她如今的不做反抗,反而成了最大的抗争。
周围齐刷刷的谴责的目光射过来,哪怕楚乔也这么看着燕洵,他也恍无所觉,只看着元淳失了神。他知道她出了家,知道她避世不出,却没想过她改变的这样彻底。等楚乔带着怒气单独留下他跟他说起往事,那些或是刻意、或是无意隐瞒着他的现实击碎了他所谓的,自以为是的仁慈。可笑他还以为她被保护的很好,可笑他还以为他对她做得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的,是元淳。在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后,当她有机会杀死他的时候,她放弃了。对,不是犹豫,是放弃。
燕洵曾经觉得,元淳是被年少的情谊困住了双眼,嫉妒令她发狂,等她放下怨恨还是能够好好生活,现在他才明白她为何出家。仇恨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可她如今不恨了,这才真的可怕。她现在跟行尸走肉好似也没什么分别,燕洵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现在他只能希望这支撑的力量,或者说生存的意志不要消失。
(二)
他们一起长大,相识许多年,他来到长安最初的温暖和安心都与她有关,他对元淳不是男女之情,但也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谊。所以他骗她,从长安街头抛下她,燕洵不是不痛,只是那时有更深的痛意而已。可他如今大仇得报,坐拥天下,往日的痛苦被慢慢淡化,元淳就像一根刺,突然发作起来,时至今日才发现,竟是扎在心尖上。
和着这种痛,燕洵狠狠处罚了阿精,仲羽求情也挨了罚,可这没法减轻一点痛苦,甚至因为往事不可追的无力感加深了这种痛意——无论他做得多么多,也永远无法补偿给她了。
过往被血淋淋的撕开,燕洵似乎懂得了偏执疯狂的元淳,那年在长安街头哭求他的姑娘一遍一遍的出现在梦里,她的脸却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混杂,燕洵的头疾一日重过一日。在仲羽的忧虑中,燕洵觉得离开前还是要去看看她。
(三)
燕洵出现在药庐里,显然非常不受欢迎,尤其是唤作春生的小药童意有所指的说,小师傅已经再也没有碰过药炉,问他来做什么。小小的药童表情生动,连指责都带着几分活泼可爱,燕洵突然想起了元淳小时候,跟着笑了一下,对着这个小孩子完全提不起脾气来,甚至还想摸摸他的头。
这一点点柔和的气氛在元淳出来的时候消散掉了。元淳顺从客套的行礼,她从小长在宫里,即便受尽宠爱,可身为一个公主,她的礼仪向来比旁人还要严谨,哪怕从前大多数时候,只是看别人对她行礼,今日倒也能做得滴水不漏。燕洵想去拉她却不能,想要出声制止又不敢,一时无措。
他是应该无措的,从前,都是元淳跟着他,围着他,讨好他,他总是被动,只需点头应和或是逗逗她,元淳就很高兴。如今,元淳的眼中毫无波澜,青灰色的僧袍就像是压在她身上,埋葬了所有的生机,面对这样的元淳,无措也是应该的。
燕洵呆不下去,元淳竟也立即回了佛堂,没有半分留恋不舍,燕洵突然觉得不甘心,直到他病倒在药庐,被元淳施救,迷蒙中双眼被元淳的手轻轻合上,燕洵突然发觉,他是思念这样的感觉的。无论他曾将元淳视为何人,她的气息是让他安心和怀念的。
再不想承认也好,燕洵觉得此刻他真的无法放手。可真的在药庐住下来,真的与元淳每日遥遥相对,他又觉得不能太过逼迫她。所以她不想跟他走,她自己偷偷离开,燕洵都认了。元淳长大了,再也不会缠着他,燕洵盼了这么多年,真的有这一天,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所以他病重,仲羽把人接来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高兴。
(四)
关于病重这件事,其实燕洵也不是故意的。他并不是不想治疗头疾,只是他身边的小宫女被烫哭的时候,仲羽训斥她,说元淳平时给他按摩用的汤药,水温比这个还要高的时候,燕洵突然就不想治了。
元淳多娇气呀,从前那双手,何曾伺候过人?茶杯烫一点烫红了手她都要闹,那样高的水温她如今怎么忍得了。于是这项治疗只要想起来,燕洵心里就难受,她开的药那么苦,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拖拖拉拉不好好治疗,燕洵因为心病头疾犯的更厉害,晚上做着噩梦,第一次梦见元淳,梦见她在昏暗的山洞里被人欺负,可他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猩红一片,根本分不清是梦是醒,只知道摸到了刀剑便毫无章法的挥砍,觉得眼前的都是欺负她的人,统统都要死在他的刀下才好。而后就被打晕灌下了安神药,燕洵迷迷糊糊的睡,在梦里挣扎,却还是清晰的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她来了。
她来了,这便很好。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燕洵尽量温柔体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倾心尽力。仲羽说起,月七曾经交待过她,元淳现如今每日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间礼佛、什么时间休息,那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元淳要跟他走。
燕洵听了两句便嗤笑了一声,元淳喜欢什么需要旁人来告诉他吗?年年月月把元淳磋磨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可是没关系,我记得以前的你,我们可以回到过去。
她曾经喜欢的衣衫,料子、颜色、款式,她曾经喜欢的吃食,口味、品相、搭配,燕洵都记得清清楚楚。仲羽还记得她第一次去给元淳送了衣裙回来,燕洵追着问她元淳喜不喜欢,问她元淳笑了没有。仲羽突然觉得苦涩,替燕洵,替元淳。
元淳没有留下他精心准备的衣裙,对着他的用心也没有显露出高兴,可是燕洵也没有气馁,她没有抗拒已经很好,总有一天她会重新习惯的。燕洵重新按照元淳现在的倾向,挑选着给元淳的衣料,首饰,吃食,摆设,熏香,连床铺的幔帐都要过目,像是找到了人生重要的每日任务,连后宫都冷落了下来,甚至那位得宠的楚淑妃都分不了他半分神。
燕洵以为他是能够医治元淳的。直到那一天青海传来了消息,楚乔有了身孕。燕洵心里失落,可是也替楚乔开心,拿出酒来并没有准备多喝,也不过是想在心里遥遥相贺。可是饮了两杯,思绪就窜到了元淳那。
楚乔已经将为人母,她会有圆满幸福的人生,再没有什么遗憾,她如同春日盛放的花朵,活的肆意潇洒,盛露年华。燕洵突然想到元淳,她比楚乔还要小一点,可是却散发着迟暮的味道,如果不是那件事,如果他好好跟她说清楚送她回去,她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嫁得了良人,是谁家孩子的母亲了?想起她的遭遇,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燕洵控制不住的不停地饮酒,直至再次发狂。
(五)
燕洵没想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依然护不了元淳的周全。他病发的突然,露出了破绽,就有人急着出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遵医嘱的任性。即便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置,但那些守卫,那些没用的废物都统统消失在了偏殿,替换上了燕洵自己的内卫,连同仲羽和心腹暗卫一起都派到了偏殿看护她。燕洵自己却再也不敢去偏殿,再也不敢去见她。
仲羽回禀元淳与往日并无什么分别,断指也似乎全然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因为可以礼佛,脸色和情绪都好转了不少。燕洵很高兴,连头疾都减轻了许多。直到在偏殿外听见她说她叫叶舒。
燕洵摔摔打打完了,看着满地狼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心烦至极。于是青海传信来的时候,燕洵心里赌着一口气,没有阻拦元淳,这是燕洵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追到滇南见到元淳重新一副出家人的打扮,眼里简直要喷火,月七有意无意的护在她身前,燕洵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但深入滇南的山谷里,他与元淳相依为命的时候,燕洵又觉得凡事都还是有希望的。
只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错觉。
(六)
月七被药倒再醒来,已经是元淳进山第二天的傍晚,燕洵的燕卫燃了火堆,堤防山林野兽,顺便看顾月七,没能进山的影子在远处放哨。原本还有些水火不容的月卫和燕卫,在滇南的山林里,达成了微妙的默契,成为了彼此可以依靠的同伴,注定短暂,也注定难忘。
月七等在外围,不过是一夜,便觉得等不了了。他家公子派他来因为相比较于其他人,元淳更信任他,可他来是为了保护元淳,而不是让元淳保护他。难怪他家公子一直嘱咐自己一定要小心,仔细护好她,月七原本也没有十分放在心上,直到醒来发现被扔在大后方,看着篝火出神地想,公子说要小心,难道还要小心别被公主扔下?公子的嘱咐原来也还有这层意思吗?
月七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越发的心乱如麻,干脆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进山。
快要正午的时候,雾气后头影影绰绰,月影子和燕卫不约而同的对视,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毒雾即将合拢的时候,月七还没有看到元淳,立刻运气便要往里冲,疲惫地仲羽拉住了月七,近乎空洞的双眼似乎含着眼泪,对着他摇头,月七这才注意到燕洵。进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连燕皇陛下似乎也受了伤还中了毒,看起来真是十分狼狈。几个人围着他,要给他换药,要给他治伤解毒,他却盯着手中的一角青灰色的布,愣愣的出神,由着旁人摆弄。
燕洵一直回不过神,也许是毒素的侵袭导致他的思路也变得混沌,他不明白,他明明拉住了元淳啊,他那样用力地拉住了她,她怎么还会不见呢?元淳呐,从小就任性又气性大,生起气来真的是要哄好久,唯独对燕洵,只要他肯哄,她就立马没脾气,惹得元嵩老是阴阳怪气的说,这叫一物降一物。所以,这次淳儿你还没有消气吗?燕洵有点沮丧的想着,可是淳儿,你看看我呀,我来找你了呀,我来哄你了呀,你怎么还是生气,不肯跟我回去了呢?
月七被仲羽拉了一把,再回头想往里冲已经是来不及了,月七脑子里轰的一声,只想着他再也带不回去公主了,脑子里、心里全是恐慌,下意识就出手了。燕卫反应不及,月七已经出手压向了燕洵的伤口,燕洵全无反应,直到月七去抢他手里的衣角。燕洵避开了月七抢夺的手,阴鸷的眼睛盯着他,燕洵此刻虚弱,被压制伤口无力反抗,燕卫的刀剑指向月七,宇文家的影子护着月七,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
仲羽站在外围,下令燕卫放下刀剑,让月七他们别冲动。仲羽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哑着嗓子对月七说,殿下早就昏过去了,最后公主是怎么走的,只有我清楚。
(七)
鹿陵草等不得,伤者也都等不得,要赶在元淳留下的药物耗尽前赶回青海。饶是伤者多,但赶路的速度一点也没拖慢。元淳被永远的留在了滇南,月七和影子都自己去领了重罚,楚乔知道了根本不能相信,含着泪一动不动的失神。
包大夫似是早就有所感,眼下竟然最能稳得住,一面加紧制作丹药,一面让秋水、春生治疗伤者。包大夫闭门炼制了三天,人都憔悴了许多,将制好的药丸交给楚乔,又一言不发的回到药庐再次闭关。
秋水觉得大约是师傅也伤心小师傅回不来了。
宇文玥服了药,三日后,病情已经大好,燕洵毒解的差不多,前来告辞。
闭门不出的包大夫此时终于出关,给宇文玥诊了脉,开了方子,悉心调养,痊愈指日可待。而后拿出了另一枚丹丸,竟然交给了燕洵。燕洵惊诧,并没有接。
包大夫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默默然道,元淳当日与他商量,此丸剂难制,恐难一次成功,她自当尽力多寻一株,以作备用,但沉吟良久后,元淳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再次开口,说若是给宇文玥的药能够一次成功,她希望剩下的这一株,能够制成治疗头疾的丸剂。言辞中都是请求,甚至是恳求。而在场的,这需要治疗头疾的人,不过一人尔。
燕洵过了很久才接下了药,服了药便有些昏沉,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燕宫,春生一路跟着照看他。
仲羽已经将楚淑妃关押看管,燕洵也只说了句,做得好,便把人丢给仲羽,生死也没有过问,全力拔除萧玉的人手,要彻底废了她。
燕洵痊愈后没能留下春生。春生背着药箱,里头装着元淳的手札,跟燕洵告辞。他要一路向西,去大漠,去元淳想看却还没看过的,不会沧海桑田的沙。
(八)
燕洵要追封元淳,旨意还未曾昭告天下,消息却已经开始四处流传。宇文玥从未踏足过燕洵的地盘,到此时也终于破了例。燕洵看着像是来寻仇的宇文玥,想起楚乔给他的信中,说起宇文玥竟是有些放不下故人,一夜一夜的呆在药庐,月七守在门外连她也敢拦。
两个病愈的人好好打了一架,也终于能一同坐下来一同饮酒。宇文玥说他困了元淳一辈子了,死了也不放过,冷冷淡淡的语调充满了讥讽。燕洵不甘示弱,说元淳若不是为了救他,怎会留在滇南。宇文玥毒舌的很,说若不是他把人逼得这样狠,她又怎会宁愿留在滇南也不愿回来。燕洵最后摔了酒碗,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言道,我没有。
仲羽和月七听着也红了眼眶,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小孩子在吵架。
明明活着的时候谁也不大上心,死了倒成了大家互相牵制的伤口。仲羽和月七都有些心酸。
燕洵最终还是没有追封元淳。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执意的想用过去来改变她,用人命来逼迫她,她或许就不会那么决然的,宁愿客死异乡也不愿意再随他回燕宫。
燕洵在灵感寺里悄悄供了一座金发塔,供的是元淳在燕宫时,小宫女为她梳发掉落下来,偷偷留下的头发;她的断指被他命人寻了钻研秘术的道士,用秘药浸泡而不腐,香料包裹再镀金;那枚银指套他派了许多人去滇南的山林里寻找,仲羽阿精一副看见疯子的表情,后来找回来的指套燕洵也明白,多半是照着之前那只仿制的,原本的那只是找不回来的,但他也不在乎了。
银指套包裹着她的小指,被那片青灰色的衣角仔细包裹好,放在锦盒里,贴身携带。燕洵也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摸着锦盒入眠时,总盼着能梦到元淳一回。自她留在滇南起,他就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她了。
终于有一天,他确实梦见了元淳。梦见他从滇南带回了她,他欣喜若狂,絮絮的跟她描绘未来,还说着要给她准备什么漂亮的衣服首饰,让她不要再同他置气。可梦见她说,她想念长安,她要回长安。走入长安的元淳突然生出了长发,青灰色的僧袍变成了淡青色的宫袍,他跟在她身后三步远却再也不能靠近,只能跟随着她走进满是屠戮和鲜血的长安城。
元淳走进长安,走过朱雀大街,那些死去的人在她身后都活了过来,长安城里重新恢复了嘈杂和热闹,此起彼伏的吆喝和叫卖,搀合着他许久未再见的烟火气,那场景分明就是燕洵年少最喜欢的样子。
他跟着元淳走入宫门,走进她的母妃的宫殿,燕洵看见魏贵妃站在殿门口张开手臂,迎接她的小女儿。
元淳侧过头,对他说,多谢。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元淳像是消失了身影,又像是奔向了贵妃,奔进了殿里。燕洵想要跟上去,想要拉住她,想要留下她,或者随她一同去。他好像真的跑到了殿门口,恍惚着似乎看见了采薇和魏舒烨,正高高兴兴的给她端了她喜欢的茶点果子,围着她开心的说笑。燕洵也想要进去,抬头却看见贵妃,贵妃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孩子,回去吧。
惊醒的燕洵满脸的泪,摸着手边的锦盒喃喃道,淳儿,这一次是燕洵哥哥送你回家了吗?寂凉的夜没有回应。
只是后来,燕洵再也没有梦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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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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